懷念小草
□ 李英群

這個夏天,老友鄭鵬跑到北疆去旅游。他是個畫家,給我傳來許多北疆草原的照片,每張都是一幅畫,遼闊無邊,碧草連天,白云綠野,美不勝收。我卻不滿足,要求他走進原野去,近距離為我拍幾幅小草特寫,我要了解那是什么草。
我喜歡小草,應是童年住家后園菜地墻邊的許多雜草給我的歡樂開始的,我常與小伙伴摘草花、捻草心,斗三葉草的韌勁,那是我童年的樂園,不遜于魯迅的百草園。
12歲至14歲時,我每天上大脊嶺去割山草回家作燃料,對野草埋下了深深的感情。時至今日,跑過某處山城,聞到山草散出的香味,都無比舒服。這種經歷,令我永遠愛著野草。因為喜歡舞文弄墨,還專門寫過題為《我愛野草》《又見芳草地》的文章,寄托我對野草的思念。
退休二十多年來,我到過國內外不少地方旅游,特別喜歡草地,喜歡觀賞無人關注的一兩棵孤零零的小草,因為這一段的出游都與家人同行,他們照顧我的喜好,我有時在車上見到草地、小草,會要求停車,到草地上呆一會兒,去南戴河旅行,行車途中,見路邊近海處一片灘地長滿茂盛的野草,急叫停車,跑進草灘里去,家人還以為我要干什么私事。這個,已被我寫到文章里去了。
那次去俄羅斯,到莫斯科郊外那座東正教發源地的衛星小鎮參觀,團友都忙著參觀教堂,我被一大片草地吸引,跟陪我出游的女兒說:我不看教堂,要在草地上靜坐。
我坐在異國草地上,細細地看那是什么草,跟我家鄉的野草們有何區別,就這么簡單,叫不出草名,卻聞了草香,心滿意足。
我知道,野草們的實用價值之大,幾乎無可代替,別說它的藥用價值成就了世界上一個醫藥體系——中草藥,別說它養育了天下多少牛羊,更別說水土保持上,美化環境上的無私奉獻,單在為世人提供燃料方面,我就要永遠的感謝它們。
我更在意的是野草作為一種文學意象給予我們的精神享受。
我愛魯迅散文集《野草》的哲思,愛白居易“野火燒不盡,春風吹又生”的堅強,愛崔顥“芳草萋萋鸚鵡洲”的意境,愛李叔同“長亭外、古道邊,芳草碧連天”的別愁。
然而,此刻在耳際響起的是一首流行歌曲、房新華的《小草》:
沒有花香,沒有樹高,
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。
從不寂寞,從不煩惱,
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。
春風啊春風你把我吹綠,
陽光啊陽光你把我照耀,
河流啊山川你哺育了我,
大地啊母親把我緊緊擁抱。
這首歌讓我憶起1999年12月末我與妻子的泰國之旅。那次是去曼谷探親,在泰國逗留近月,中間去了幾天普吉島。島很小,幾天間,走遍全島。經過那些人跡罕到的林間公路,兩邊是高聳林木。過一地方,那林下的坡地幾不見野草,很久才見一小片,甚至是孤零零一株。我終于忍不住要求停車歇息一會。下車后徑直走到一株小草面前,不知名,頗似狗尾草。不管,我不是來考察,是來欣賞的。這就是《小草》歌唱的“從不寂寞,從不煩惱”而又無限感恩大地的小草了。我相信,它這一輩子絕不可能有第二個人來關注它了,世人不會知道它的存在,但它從容自在地生長著,應該給我們有點什么啟發吧。一時又想不明白,心中只是有些被感動。
我喜歡野草也許有點過分,以至于對有人用它作反面比喻很反感。不是有人指立場不穩的人為墻頭草,被風所左右嗎?我就問:大樹不也隨風搖擺嗎?你何故欺侮小草?!
若問我為什么這般喜歡小草,我只能這么回答:我出生在一個小村莊的小家庭,后來生活和工作在一個小城市,我認識和交往的都是被人稱為草根階層的小人物,他們是一群無人知道的小草,卻都有勤勞、善良、自愛、自重和淡泊名利的品德。一直以來,他們給予我許多關愛與幫助。
如果說我也是一株小草,他們就是我的大地母親。

來源|潮州日報
編輯|張澤慧
審核|詹樹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