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墨昭昭 德馨嶺南

——楊鐘岳與府城宅邸的變遷

□ 陳賢武

楊鐘岳（1643－1689），字大山，澄海蘇灣都銀砂（今溪南鎮(zhèn)銀北鄉(xiāng)）人。祖華國，鄉(xiāng)飲大賓。父昌時（1615－1666），字亦足，號純庵，極為孝順，守喪時哀傷過度，祭掃必痛哭而歸。擅文章，文風渾厚奇崛，明崇禎十四年（1641）中秀才。明清交替，沿海動蕩，帶家人避居揭陽官溪都（今仙橋鎮(zhèn)）槎橋鄉(xiāng)，投靠同宗族人。后隨子遷居府城。因此，清康熙初年嶺東分守道魏紹芳在所撰《楊純庵墓志銘》稱之為“潮之海揭澄人”。二十年后按照年資，授予歲貢并可舉薦官職，因改朝易代而推辭，專注于教授鄉(xiāng)里學生和子女。等到長子鐘岳進入翰林院，寫信勉勵其盡職報國。性格剛正，常為鄉(xiāng)里評斷不平事，拒絕私情?？滴跞辏?664），遷界致百姓流離，捐資在榕西筑圍，保全鄉(xiāng)族數(shù)百人。對文廟、祖祠，率先倡導修建。康熙五年，乘船赴京與子團聚，于途中在江西豐城染病去世。后因長子顯貴，追贈至大中大夫、福建參議、提督學政，且入祀府及海陽、揭陽、澄海三邑的學宮鄉(xiāng)賢祠中。

楊鐘岳生于明崇禎十六年癸未正月廿一日，容貌清俊，聰慧敏捷，先后師從澄海宿儒林青門、姚士裘。隨父遷居揭陽，雖生活顛沛，仍未荒廢學業(yè)，文章風格深邃縝密，可與西漢劉向、北宋曾鞏媲美，受鄉(xiāng)里碩儒賞識。他考中秀才后入揭陽學宮學習。清順治十四年（1657），16歲的楊鐘岳以《詩經(jīng)》得中舉人，十八年會試中貢士，因父母身體欠佳回鄉(xiāng)探視，至康熙二年補行殿試，授翰林弘文院庶吉士，開啟清代潮州士人入翰林院之先。在鄉(xiāng)期間，于潮州府城建府宅奉養(yǎng)父母。五年，改任戶部主事，后因父喪回家守喪。守喪期間，他在遷界和水災時都積極救濟。期滿后，補任本部云南清吏司主事。在京于康熙四年、八年兩次重修建于明嘉靖年間正陽門外打磨廠的北京潮州會館，有《重建燕都潮州會館記》中記述了經(jīng)過，“舊制僅二間耳，擴成四房一廳，外又增從房二間”，“高三尺許，并增置兩廡四間，門前一層，多方營度，以故周圍環(huán)拱，煥然一新。合前后綢繆，計費八百有奇?！蓖瑯咏ㄓ诖蚰S、創(chuàng)于明嘉靖的嶺南會館（后更名“粵東會館”），據(jù)《嶺南會館記》所載，康熙六年，“水部祁公、中翰程公以墻垣將圮謀于民部楊公，圖所以更新”，正是在楊鐘岳與工部主事東莞人祁文友、內(nèi)閣中書南海人程可則等廣東京官的倡導下，該館得以重修擴建。楊作為領頭人，除捐助外，還與祁文友提供貸款150兩，把會館內(nèi)被他人占用的屋子贖回來。

康熙九年，楊鐘岳擔任庚戌科會試同考官，江蘇武進趙申喬（曾任戶部尚書，贈太子太保）即出自門下。奉命監(jiān)督通州大運西倉的漕務，善于處理事務，革除陋規(guī)，禁止侵吞，所立法規(guī)完善，即使圓滑的胥吏也不敢欺瞞。在《奉命督西儲》詩有：“轉(zhuǎn)輸有計思劉子，軍國良籌問晉公。沛雨不須悲竭澤，朝宗萬載永來同?！睉舨可袝呵鍢撕苜澷p他的清廉勤勉。十二年，以戶部湖廣清吏司員外郎派往鳳陽鈔關，欽差提督鳳陽等處糧儲、運餉、屯榷，致力除弊，砥礪操守。次年晉升兵部職方清吏司督捕郎中，加二級。在任六年，政績昭彰。

康熙十六年（1677），臺灣平定，海疆安寧，楊鐘岳欲回銀砂故鄉(xiāng)，卻因房屋毀壞，遂將家族從官溪遷至距離郡城南面40多里的海陽仙樂鄉(xiāng)（今屬潮安彩塘），與當?shù)貤钚沾笞搴献?，現(xiàn)仍有翰林府舊址。同年十二月，他被選拔為福建提督學政，講學明倫，士風大振。十七年補行鄉(xiāng)試，他從淘汰試卷中選拔出埋沒人才，這些人后多考中進士，二十年辛酉科鄉(xiāng)試也有多人次年考中進士，其選拔精準公正，贏得當?shù)厥考澋母叨瓤隙ǎ率说年兾鲄⒄枋亢辏ǜ＝ㄩL汀人）說：“楊公選拔人才，就像用銖兩稱量，到兩的時候也不差毫厘；用尺寸度量，到丈的時候也不會有差錯?！毖矒釁桥d祚特上疏舉薦，升布政司參議先用，晉大中大夫，加三級，仍任督學。二十年捐俸重修建寧府學。在澄海銀北鄉(xiāng)，知縣翁與之特建表彰他的“篤生太史·貽謀克纘”“八閩文宗”二石坊。

二十五年（1686）母親陳氏病故，丁憂回鄉(xiāng)。他與陳衍虞、佘志貞都是當時潮人敬仰的士紳名流，被推為泰斗?？ひ卮笫?，郡守縣令必找他們商議，重要文章也多出自他們之手?？滴酢冻敝莞尽贰逗ｊ柨h志》《澄?？h志》都禮聘他們擔任編纂、鑒正。他對門下學生和親友多有資助，倡重修澄海學宮、修建宗祠、修筑堤防；與守道魏紹芳同捐俸買揭陽縣盤溪都大白寨等處田七十一畝，為韓文公祠每年香火之資。捐出澄海南港內(nèi)從砂埔到北河的糧地，作為漏澤園（埋葬無主尸骨的地方）；捐出城東外埔鄉(xiāng)的一塊糧埔，作為鄉(xiāng)人曬網(wǎng)之地。其他如鼎建海陽楞善庵、覺園庵、孝禪庵、尺隱庵，揭陽福善庵；在澄海，移建資福寺，重修丹砂寺、靈韓寺、小萊蕪嶼紫來塔等。他造福桑梓的善行，數(shù)不勝數(shù)。

二十八年（1689），守孝期滿，赴京候補，因生性孝順、身體孱弱，哀傷過度患病，稍有好轉(zhuǎn)便啟程，終因長途跋涉身體疲憊，于當年十月，在北京去世，享年46歲。他去世的噩耗傳到潮州，路人都為之落淚。祭祀于福州、潮州府及海陽、澄?？h的鄉(xiāng)賢祠。著有《搴華堂詩文集》，鄉(xiāng)試同年、“嶺南三大家”之一梁佩蘭作序稱“大山文淵靜沉密，抗衡在中壘、南豐之間，其旨遠，其詞微，結為音響……譬之大樂大禮，與天地同節(jié)和……大山固靜者，為人素不欲以勢位掩其德，于其集見之矣。”

次弟楊鐘岱，監(jiān)生，考授國子監(jiān)典簿。四弟楊鐘峃，貢生，內(nèi)閣中書舍人。楊鐘岳次子楊潮，字爾海，聘佘志貞長女，候選國子監(jiān)簿；四子啟浩，字爾城，例貢生，廣東龍川教諭。楊潮兒子楊其桂，乾隆十五年（1750）恩貢生。其桂子楊長發(fā)，乾隆二十二年進士，任吏部考功清吏司主事。楊玉輝，乾隆二十四年舉人，廣東始興教諭、清遠訓導。楊炯，附貢生。

翁輝東《潮城鄉(xiāng)宦宅第考·四續(xù)·楊翰林宅》（《潮安商報》1948年12月14日“文獻”第60期周刊）：

東平路（舊名上東堤）中段，人呼“丁厝內(nèi)”，巨屋三楹，石壁雕欄，富麗堂皇。余自探詢，主人丁宏仁為余言，此屋乃清初翰林楊鐘岳所建，嗣易主于吾祖丁蓬煥，故人呼“丁厝內(nèi)”。堂中所有紀念物，多為丁家物，其廳事題曰“庥光麟趾”，款署“宰海陽縣陳魁”，（查《縣志》無載。）為國學生丁蓬煥立。后廳一匾曰“世德堂”，無署款，且有木刻聯(lián)云：“太常流芳，五馬勛猷紀韓水；名宦維訓，蟊斯繩武振鳳崗?！彼^“太常五馬”，乃宋知潮州府之丁允元先生事跡。丁君繼云：我祖本富人，故能有此，但人少知原為楊氏產(chǎn)也。古時授受契券，尚存可考云。

仙田舊家。

宅邸位于上東平路124號“仙田舊家”，占地面積1305.94平方米。穿過月門，可見石埕，在右側(cè)有一座北朝南的三進五間過之宅邸。心間前檐檐柱分上下兩層，下為石柱，上接木柱，石柱柱頭出丁頭栱，挑木柱所出的海棠屐，屐上置有牡丹楹枕承檁。上層檐柱與金柱之間，從下至上分別用牽（單步梁）和彎板連接。金柱為木質(zhì)梭柱，柱頭作有八角櫨斗，櫨斗承楹（檁），大載插入金柱中。中跨作三載五三棱瓜抬梁載路，大載上三棱瓜穿插有彎板，與金柱柱頭八角櫨斗連接，中廳有槅扇窗。2011年公布為潮州市級文物保護單位。因產(chǎn)權復雜，住戶多搬離，年久失修，2024年7月5日20時許中廳倒塌。次日潮州相關部門即進行現(xiàn)場勘察，并向省上報及申請重修經(jīng)費，現(xiàn)已進行搶修，有用的構件如三棱瓜、石柱礎等16件已送到湘橋區(qū)博物館存檔。

據(jù)《乾隆潮州古城地形圖》，在英聚巷近太平路標注有一座南朝北的宅邸——“楊鐘岳太史第”，其變遷可詳見拙文《“耐穿到番畔義成鞋”——百年老店“鄭義成鞋店”》（刊《潮州日報》2024.10.27）。光緒《海陽縣志·建置略四》：“天褒節(jié)孝坊，在城英聚巷口，為生員楊鐘壘之妻謝氏建。”因節(jié)孝坊多建于坊主所居巷道，可作旁證。

參考資料：清·楊淳等《八十九壽楊母王淑人行述》（楊之徐代作）、乾隆《潮州府志》、嘉慶《澄?？h志》、陳梅湖《潮州清初四偉人傳·楊鐘岳傳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