窬

□盧放民

窬字上古為定紐或馀紐四部，潮語讀為[多歐3]、[而污5]，雙聲疊韻。段玉裁稱該字古音投，音豆；陳第云：“愉音偷。”《詩·鄭·羔裘》：“羔裘如濡，洵直且侯，彼其之子，舍命不渝。”渝韻侯（音同候）；（《小雅·正月》：“父母生我，胡俾我瘉？不自我先，不自我后，好言自口，莠言自口。”瘉韻后、口、口；張衡《東京賦》：“敬慎威儀，示民不偷，我有嘉賓，其樂愉愉。”可知俞聲字古有雙讀。與窬同部的區與句，今潮語仍保留雙讀，再看諧聲字豆與豎、投與殳、偷與俞、樓與屢、瓿（波歐6）與菩的潮語音變化，也就不難理解何以窬字有雙讀。

《說文》：“窬，穿木戶也。”穿指鑿墻壁。又：“戶，護也，半門曰戶。”《一切經音義》：“一扇曰戶，兩扇曰門。”又“在于堂室曰戶，在于宅區域曰門。”在這個意義上，窬、戶、門是同一物，只是形制規格不同而已。《禮記·儒行》：“篳門圭窬。”注：“圭窬，穿墻為之，門旁小戶也。上銳下方，狀如圭。”此語后借指貧窮之家。門、戶既可指家，窬自不待言，潮人謂家為“家窬[多歐3]”當本于此。另外，《禮記·月令·注》：“蟲穴亦曰戶。”潮語則稱窬，如“蟻窬[多歐3]”、“蜂窬[多歐3]”。《詩·鴟鸮·注》：“鳥巢通氣出入處亦曰戶。”禽畜窩潮人也以窬稱，如“鳥窬[多歐3]”、“雞窬[多歐3]”、“狗窬[多歐3]”。它也可作量詞，表示同一母體所出的幼崽，如“一窬[多歐2]豬囝”、“二窬[多歐2]雞囝”。有潮音字典以竇字代之，竇與窬古音同部，雙聲疊韻，義也可通。《左襄十年傳》將圭窬作“閨竇”，這是通假，即本有其字的假借。雖是古漢語常見的現象，但嚴格來說，算是錯別字，故不足為訓；況竇字今已義有偏專，潮語宜用窬字，以正本清源。

俗語：“豬雞狗窬[多歐3]”、“豬鋪狗窬[多歐3]”，動物的窩巢，比喻居住房間內的環境臟亂差。如：“你房內也無收掃，欲變作豬雞狗窬[多歐3]了。”

“成[之影5]家成[之影5]窬[多歐3]”，指達到一個家庭的條件，象個家。如：“這二個各自喪偶的家庭，經人撮合，成[之影5]家成[之影5]窬[多歐3]了。”“他獨身多年，近來與一寡婦拍合，出入成雙，成[之影5]家成[之影5]窬[多歐3]。”

“有家有窬[多歐3]”，指有了妻室，如：“你結婚了，有家有窬[多歐3]，莫再通夜漂[頗優2]索到暗暗了。”

“無家無窬[多歐3]”，①指單身漢，如：“他無家無窬[多歐3]，毫無負擔，不受約束，是個快樂的單身漢。”②指生活作息毫無規律，如：“這幾個人無家無窬[多歐3]，常常通宵博[波娃8]麻將，咋[之安4]（吵）到舍[徐污2]邊[波丸1]無法休息。”

“個家個窬[多歐3]”，指家務事的委瑣與煩擾，如：“理家無好易，個家個窬[多歐3]，理著正知滋味。”

“空[戈安1]窬[多歐3]”，此別一義，《說文》“窬，一曰空中也。”《淮南子·氾論訓·注》：“窬，空也。”《方言》：“空，待也。”郭注：“來則實也。”此語同義連用，意為空隙虛缺，引申指機會。如：“目前名額已滿，只能到時看有無空[戈安1]窬[多歐3]再通知你來。”“他近來無工開，你若有空[戈安1]窬[多歐3]著去招呼伊。”《三國志·吳志·華覈傳》：“昔海虜窺窬東縣。”劉琨《勸進表》：“狡寇窺窬，伺國瑕隙。”注：“窬與覦同。”故“空[戈空1]窬[多歐] ”也可理解為有機可伺或可伺之隙。